1964年7月,胜利完成了大学五年学业,从北京矿业学院毕业了,我被分配到西安矿业学院教书。我学的地质,本准备在边疆建设时期的游击队里拼杀一辈子,没想到按照国家的需要,让我到学校教书,不苟言词的我,怎样规划新的航程?工作岗位是什么样子?心中无数。反正既然当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就要处处为人师表,怎样为人师表?我脑海中立即把学生时代尊崇的老师过了一遍,尤其是距自己最近的大学老师,他们严肃认真而又和蔼开朗的音容笑貌一一呈现在我面前。由于自幼对文学的爱好,平时上哪一门课程,第一堂课我都要把这位老师的形象用文字速写的手法把他描绘出来,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印象,我,将给每届学生的第一印象什么样呢?我脑海中搜索着我印象中的楷模,把他们复制下来,粘贴到我未来的岗位上。反正风华正茂、满腔抱负就要付诸实现了,心中充满着激情和幻想。如果说走向工作是人生的起步,不管怎样,依靠国家、依靠家庭吃饭的寄生虫日子就要结束了。虽然就像老大哥、老大姐刚走出校门的那样:“十七年寒窗苦,四十八块五,二十块生活费,二十块养父母,剩下八块五,留作补屁股(即给磨破的裤子补补丁)”,生活并不十分宽余,但总算熬出了头,二十五岁,还算风华正茂的岁月,能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了。
带着满腔的抱负和希望,还有一破木箱书籍和一个行李卷,我人生的航船离开北矿港口驶向西安港。
到西安矿院人事处一报到,管人事的说:“先不要取行李,转运到铜川矿务局,劳动锻炼一年,取得合格证后再回来教书。”我便马不停蹄地奔赴铜川。
当年的铜川可不像现在漫山绿油油到处高楼大厦林立,铜川当时是坐落在一个荒山沟的小镇,沿着一条河沟几里长稀稀拉拉散布着一些低矮的建筑,市区黑黢黢的,周围的山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他下属的好多矿井分散在各个山沟里。这,就是我人生航船的第一站,到西安矿院工作先取得通关文碟的地方。
到矿务局一报到方知,分到西北五省煤炭战线工作的几百名大学生分别到铜川一矿、王石凹煤矿和李家塔矿劳动锻练一年。我们分到西安矿院,西安煤矿设计院和石嘴山矿务局等单位的一百多名全国各地的同学被安排到李家塔煤矿。矿党委书记做了动员报告后,方知这是党中央毛主席对年轻一代永不变质的战略部署,足见毛主席对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关怀备至。
按照煤矿领导安排,凡在校学习采煤,或露天采煤专业的,一律随采煤队下井当一年采煤工,凡学习矿井建设或地质专业的随掘进工下井当一年掘进工。凡学医或其它专业的则分到机电科、供应科等单位或在地面或下井劳动,但都不如采掘队的活苦、脏、累。我和五个学地质、矿建的同学分到了铜四掘进队,在坚硬的石灰岩中掘进岩石运输大巷。我们分到工人宿舍,与工人师傅同吃同住同劳动。到煤矿劳动锻炼,知识青年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就像大浪淘沙,到矿没多久,就有些京沪来的大学生,受不了这个苦开了小差,他们说:“宁肯回到大都市当清洁工,也不愿受这一年苦将来当干部。”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沉沦和奋进,只一步之遥,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真乃:“人生好比一盘棋,走错一步定大局。”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开始上班了,我们每个人随一个班三班倒下井劳动。由于在一个掘进掌子面,四台风钻同时作业,一米多长的钻杆、钻头,工人用右肩顶着飞速转动的风钻向岩石内钻进,四台风钻的响声震耳欲聋,对面说话都听不见,三天下来,我的双耳由耳鸣变成了耳聋,心里说,这下完了,年轻轻的,就变成了聋子。但经过一个多月劳动锻炼,我们渐渐由不适应走向适应,耳朵又完全恢复了当初的听力,和工人师傅们也渐渐融合在一起,下班之后也在一起谈笑风声。
就在这时迎来了十五年国庆,矿党委和矿工会号召全矿职工家属自编自演文艺节目,隆重庆祝。心想我在母校院文工团担任编剧导演队队长的行当这下派上了用场。下班后我就找了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师傅,和他们商量,我编他们演,一拍即合,业余文化生活非常贫乏的他们,像久旱逢甘雨般都很乐意。和我们同队劳动锻炼的也是我们北京矿院毕业的同学历秀明自荐出任导演。我利用下班和星期天时间,很快把工人师傅中的各种好人好事编成了各种演唱材料,于是下班之后快板队、合唱队、小表演队热闹起来;除此之外,鉴于铜川矿区河南籍矿工和家属特多,我还应工会领导要求,给几位女职工和家属编导了一出反映全家人热爱矿山的小豫剧《接媳妇》。
在国庆文艺汇演中,我编演的节目,大部分获了奖,尤其豫剧《接媳妇》、表演唱《夸夸咱们铜四队》等都获得矿务局文艺汇演一等奖,它们作为矿上优秀保留节目在矿上和矿务局反复演出,屡得好评,经久不衰。矿工会还专门给我们编演队摄影留念。在此创作热情激励下,我又根据史家河煤矿矿史并结合业余四处采访的其他煤矿资料,利用业余时间,创作了大型豫剧《矿山黎明》,供矿务局职业豫剧团演出。(该剧本收录供在文学社校友第一次聚会我的文集《漫漫人生路》中)
工作是紧张的,心情是愉快的,内心是充实的。在一片赞扬声中结束了一年的艰苦劳动锻炼。顺利取得到西安矿院工作的通关文碟。回校之前和朝夕相处了一年的师傅们难分难舍,到处合影留念,挥泪告别。到校工作后还保留着深厚的友谊经常往来不息。
由于劳动锻炼期间有不俗的表现,一回到学校就受到有关领导的赏识,院里想把我调到党委宣传部,遗憾的是我不是党员;与此同时,我被任命为系教工团支部书记;系基干民兵排排长,受训后领着全系教工教练实弹射击;因教研室主任出外劳动锻炼,刚刚工作的我就被任命为代理教研室主任;1966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我又被任命为地质系文革领导小组组长。一霎时红帽子满天飞。但是这种重用,也给我文革中挨批受整播下了种子,这是另话。
不管文革前后我人生的航船在风浪中如何起伏,但我始终牢记着,自己是北京矿业学院名门之后,不管在哪方面都只能给母校争光不能给母校丢脸。
【作者简介】:阎文英,地59班,在校参加文学社,任文学社社长,毕业后分配到西安矿业学院地质系,任煤田地质教研室主任,后调至西安科技大学工商学院当主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