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序:人生好比一本书,有厚有薄。对于我来说,五年的大学生活无疑是这本书中的重要章节.在这五年中发生过许多难以忘却的记忆.至今仍叫我回味无穷、思绪万千。我断断续续写下一些个人的经历,愿与校友们重温当年那段岁月。
课外劳动
当年高等院校培养学生的目标,是“有高度政治觉悟、有高等文化的劳动者”,在这种办学宗旨的指导下,大学五年,我先后参加了学校和建设系组织的下矿下乡劳动,约有六七次之多,通过劳动,提高我们的思想觉悟,这也是教学内容的一部份。
第一次是去门头沟矿实习。那是五九年的三月份,全年级三个班都去了京西矿务局,我们一班被分到局下属的门头沟矿。这是个百年老矿,从生产到生活,一切设施都相当陈旧。为了减少矿里的负担,我们租了附近的农家大院当宿舍,二十多人挤在一间大屋里,睡的大通铺,铺盖和劳动服都是事先从学校领取的,三餐都在矿食堂买的吃,带队的班头把统一买的饭票分发到每个同学手里,由自己掌握。我和另外两个同学被分在一个班,班长名叫齐云鹤,是个很朴实的老工人,初次接触话也不多,他只是再三交待我们要注意安全。我第一次下矿,啥也不懂,也不好多问,上了几个班,我弄明白了我们这个班的工作任务就是回收采空区的支柱。这是一项危险性很大的作业,既要将采空区的支柱回收回来,又要注意安全,防止被塌落的采空区顶板伤着,而这既要靠技术,更要靠经验。齐师傅很关心我们,不让我们去冒险,他安排我们协助班里其他工友去推矿车,把回收的木柱用装上矿车运到巷道井口,再由井口工人送入罐笼提至地面。
推车的活虽不重,但八小时漫长时间却难熬,因为下班后要开班后会及交接班,所以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几乎没有空闲时间,而且总觉得睡不够。有的工人住家离矿山很远,他们的艰辛就可想而知了。期间,我同另外两名同学被抽调上来,因为我们都爱画画,矿上要搞个光荣榜,叫我们为劳模和标兵面对面画写生像,我们一共画了三十多幅,工会干事很满意,他说“照片太小不显眼,这下好了。你们帮我们解决了一大难题,太感谢了”。
一个月的劳动实习很快就结束了。临别时,矿上还给我们每个同学评了级,我评上了四级工。哈哈,好一个四级工呀,我心里很乐,心想,这是矿山给我的奖赏。临行前,那位齐班长和裴副班长还特意送我一个笔记本,并在扉页上题了词:“祝你在学习和工作上拿出100%的力量,一切为了祖国!”我很珍惜这份情谊,这个笔记本我随身带回学校,又带到工作岗位,走南窜北,至今仍保存在我的书橱里,完好无损。
六一年的十一月初,我们班全体同学来到了北京西北远郊的延庆县农场,参加一个月的农业劳动,主要任务是翻地。由于没有耕畜,全靠人拉犁。这可是一项繁重的体力劳动。班上有两名来自农村的同学,他们自告奋勇轮流负责掌犁,其他同学除去几名做饭的,全都上阵拉犁,一亩地要来回犁三到四遍,由浅入深,越深越吃力,一连六个小时下来,个个累的腰酸背痛。
延庆是个地广人稀的穷县,土地长期乾旱缺水,每年两季,农作物勉强只够填饱当地农民的肚子。政府花大力气修建官厅水库,但引水设施迟迟跟不上,一时远水不解近渴。劳动艰苦,生活更加艰苦,因为国家处在困难时期,我们每顿饭吃的都是玉米高粱面做的窝窝头,几乎见不到肉食。犁地时翻出来残留的土豆,成了我们的上等佳肴。为了改善伙食,班头们也伤透了脑筋。最使我难忘的就是安排专人到官厅水库捕鱼虾。鱼虽未见,吃虾米的次数却多了起来,尽管每次数量不多,但放在菜里倒也香味扑鼻、胃口大增。劳动结束时,农场还特意弄来了白面为我们做了虾米白菜馅包子,每人吃完还带了些回学校。
修建十三陵水库是五八年大跃进期间北京市的一项重要水利工程,也是一项重大政治任务。为了加快施工进度,北京市委安排首都各高校师生分期分批前去参加劳动。我们是五月份去的,当时我还带了画板,想弄几幅速写回来。一到工地就被人山人海的劳动大军和工地的壮观场景所吸引,车马声、机器声和一阵阵号子声,汇聚成震天动地的交响乐,其声势之大,前所未有,连洋人送给慈禧的小火车也都派上了用场,它冒着滚滚的浓烟奔跑在工地上。这真是“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我们帐篷安扎在离水库大坝不远的地方,师生们分白班和夜班参加劳动,任务是运土加高坝身。铲土并不难,难的是运土。类似淮海战役百姓运公粮的那种独轮车,看似简单,装上土后推起来却不简单,很难掌握平衡,何况还要通过竹条扎成的栈桥,费力不说,弄不好就翻车。一开始大家洋相百出,效率很低,后来经过调整,改为两人一车即一拉一推,情况大有改观,翻车次数少多了,进度也快起来了。对于从来没有干过如此重活的我,一天下来就感到非常疲惫,吃饭都像打战一样,没油的窝窝头好几个很快吃完,想赶完事,好多躺一会,倒在地铺上就睡着了,原准备画速写的念头也打消了。倒是学校摄影社的黄天美学兄给我拍了一张手拿画板的照片,成了我唯一的纪念。
美术社员
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院学生会组织建立了各式各样的文艺团体,有文学社、摄影社、美术社、民乐队、管乐队、舞蹈队、话剧团等。凡有兴趣并有一定文艺特长的同学都可报名参加——当然也得经过考核与筛选,不然社团的规模就太大了。我入学不久就报名参加了美术社。接待我的是美术社社长,名叫刘其兴,一位非常斯文的学长,近视眼镜里透出十分和蔼的目光。他既不客套也无多语,只是问了一下我是哪个系的,把我递给他的作品端详了一下后,便说要研究一下,让我等候通知。我心想,全校几千名同学,高手有的是,就我这两刷子恐怕还轮不到,我对此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过了两天,我就接到录取通知,从此我就正式成了矿院美术社员。参加美术社后,每日三顿饭都和其他社员一齐用餐,以便于加强连系,相互沟通交流也多了。
我参加美术社的初衷是想提高一下自己的绘画水平,可后来的情况却是我没有料到的:我们不仅学习了绘画技巧,而且个个都成了学校政治宣传活动的积极分子,每逢重要节日和政治运动,无一例外地都要投入宣传活动,画宣传画、写标语、出墙报等等,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我还是系宣传部副部长,忙完了院里的还要忙系里的,几年下来,我的绘画水平确实提高不少,但也占用了不少学习时间,白天完了这些,晚上补功课,就连周末也很少有空好好看上一场电影或演出,有点空闲时间都拿来补做功课了。
但是,有几次宣传活动是我难忘的。
五八年我画了一幅巨型壁画,那是系党总支布置的任务。这幅画是画在学生宿舍一号楼的西山墙上。壁画的内容是毛主席指引广大农民走人民公社化的康庄大道,算起来少说也有五六米高,应该说难度非常大,何况画的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来不得半点差错。为了经得住雨水的冲刷和烈日的烘烤,用油漆作色是唯一的选择。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竹质扶梯是仅有的操作平台,但因为距离近,很难把握整个画面的布局特别是人物五官的尺寸,因此每画一笔都得要从梯子上走下来,站在远处仔细观看琢磨,看准了再上梯用笔。就这样上上下下也不知跑了多少遍。这幅画大概整整用了个把星期,等到完成时,我已是蓬头垢面,满身油污,狼狈不堪。好在一周的心血没有白费,我的画受到了系领导的肯定,我也终于完了一桩心事。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因为我从未画过这么大的伟人的像,在接受任务时心里确实有点打鼓。我也不知道当初为啥有那么大的勇气,居然二话没说就接受了这项政治任务。
有了这次绘画的磨练,后来画毛主席像我就有了底气。记得在门头沟实习期间,除了给矿上评选出的一批劳动模范和生产标兵当场画像外,我还画了一幅“毛主席在飞机上”的油画作为全班送给矿上的答谢礼品。到了工作岗位后,我便成了画毛主席像的“专业户”。
还有一件值得一说的趣事。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学校举办了一次全校各系的歌咏比赛。论实力我们建设系毫无优势可言,因为系小,加之专业限制,女同学人数怎么也凑不齐,从低班到高班加起来还也不过十来个人,嗓音比较好的就更少了。尽管男同学中还人才济济,但没有半边天还叫啥男女声合唱。我曾看过机电系的排练,好家伙,男女声阵容庞大,伴奏乐器应有尽有,好不气派,哪个系也比不过他们,我心想,冠军非机电系莫属。没想到有人给系里出了个“扬长避短”的金点子,提出发挥建设系的优势,即搞些灯光布景渲染气氛,烘托合唱效果。在得到系领导的认可后,这制作灯光布景的任务就交到我们几个美术社成员手里。说到美工,也确实是我们建设系同学的善长,因为原本建设系就设有建筑专业,招生简章上叫“矿山企业建筑专业”,凡报考建筑类专业的均要加考素描,可想而知,敢于填报这类志愿的同学都有一定的绘画基础。只不过后来建筑专业拆掉了,大家只能去学矿井建设。
在刘其兴学长的带领下,遵照系里的指示,我们几个美术社成员便行动起来,从构思到制作,大家加班加点,忙的不亦乐乎。真没想到,一试演效果果然不错,既弥补了合唱队人数的不足,又填补了无器乐伴奏的缺陷。这套以煤矿井架和附属建筑为主题的灯光布景,以标新立异的手法第一次出现在合唱舞台上,这本身就是一大突破。加上灯光闪烁、天轮转动的强力动感,打动了台下的评委,为我系的合唱争得了高分。最终不让人看好的我系合唱队脱颖而出,与机电系并列全校合唱比赛第一名。
鉴于对美术的爱好,我结识了不少画友,也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丰富和提高了自身的素养,拓宽了我的视野,时隔多年,到了退休后,我又重提画笔,虽然今非昔比,但还饶有兴趣。
体育强校
北京矿业学院是北京乃至全国的体育强校,由于体育运动开展出色,曾被国家高教委和体委授予全国高校体育运动红旗单位。因为校领导深深懂得,作为未来从事煤矿这一艰苦行业的大学毕业生,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是很难胜任的。所以学校把学生的体育锻炼放在与教学同样重要的位置,长抓不懈,持之以恒,“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是我们的目标。
学校分管体育的魏明副院长给我印象特别深刻。他每天一大早挨个到学生宿舍查房,看到还有躺在床上的学生,就大声吆喝叫他们起床。记得有一次,我因赶制教学科研成果展的展板加班了一个通宵,凌晨刚入睡,就被魏院长查房时撞了个正着,幸好有人作了解释才没挨“批”,他那鼻音很重的山西口音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为了在全校广泛开展体育运动,学校兴建了许多体育设施,如射击场、游泳池、溜冰场等。游泳池是靠全校师生自力更生搞起来的。为了节省开支,大家想办法寻找废旧材料代用,当时恰逢北京正在拆除老城墙,体育课有
那几年,我们除了正常的体育课外,还参加了二级劳卫制锻炼、冬季跳绳、长跑、竞走等一系列达标活动,我还参加过击剑训练,通过了乒乓球三级裁判资质考评,担任过全国煤炭系统乒乓球锦标赛的裁判。
由于学校广泛开展了群众性体育活动,拔尖人材也不断涌现,成绩比其它院校突出。五九年在我校举办的北京市高校田径运动会上,我校与清华、体院竞争非常激烈,总分一直不相上下,直到男子4×
学校坚持不懈的群众性体育运动,使得我们在学到了专业知识的同时,又造就了一个强壮的体魄,这是我们实现“健康地为祖国工作五十年”的坚实基础。回忆起来,我之所以能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坚持工作到退休,完全得益于在校的体育锻炼,时至今日,我已是古稀之人,身体状况依然良好,依然在享受着母校的恩赐。
【作者简介】:孙启凯,男,1939年生,安徽省当涂人,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建57-1班,196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毕业后先后在安徽、贵州从事煤炭基本建设科研、技术和管理工作,历任技术员、施工队长、助工、工程师、主任工程师、副处长兼主任工程师、处长兼科研所长、监理公司总工程师等职。曾先后获得国家、部级科技进步奖四次,一九九四年被国务院授特殊贡献奖,享受政府特殊津贴。